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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第七章 芝兰之家(1 / 1)

第七章芝兰之家

温子墨的脸色刷得一下就白了,任他再怎么推敲,也没有想到冯晴竟然直接要他少管闲事。而且还是用这么生硬的话甩在他脸上。这无疑就像是直接甩了他一巴掌。

温音也十分诧异,他比温子墨进宫还要早一些,几乎是与冯晴同时进宫的,对冯晴自然也更了解,知道他向来不是阴狠刻毒的人,说话做事更是习惯性地留三分余地。因此听到这话一时也愣住了。

剩下两人里,李敏非虽然没什么头脑,却很懂得看眼色,见温家兄弟两人都不开口,自然也不会去强出头。反倒是方容笑着打圆场道:“温君侍也是惦记着君后,才、唔,才过问了钟晴宫的事。”他一边说,似乎腹中有些不适,挺着腰揉了揉腹尖,才把一句话说完。

冯晴却连眼角都没有多给他一个,只朝门口看了一眼。

方容还没吃准他是什么意思,就顺着他的目光看到了黑着脸站在门口的穆罗云。

“臣等见过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除了靠在床上的冯晴只微微欠了欠身外,一屋子人呼啦啦跪了一大片。穆罗云瞥了一眼,也不叫起,只在床边坐了下来,伸手试了试冯晴额上的温度,脸色才稍微好转了些,满意道:“可算是退烧了,身上还有哪里不舒服么?可用过早饭了?”

冯晴朝地上扫了一眼:“不曾。”

穆罗云皱眉,一边吩咐了摆膳,一边告诫宫人,不管有什么事,绝对不许延误君后用膳的时间。

一番交待完了才看向温子墨:“君后说的极是,你应当好生记着。”

温子墨这才知道她显然是在门口听了不少时候的壁角,自然温顺的应了,伏在地上谢罪:“是臣的不是,这么多年了,还是急性子。君后爱护臣才教导臣,臣必当时时刻刻谨记在心。”

他说的很巧妙,不提越权过问后宫的事,只说自己性子急,冯晴也不欲在这点小事上与他纠缠,便“嗯”了一声。穆罗云这才让他和温音、李敏非起来。转头看向侧着身一手撑着腰跪着的方容:“朕还是第一次知道,朕这后宫浑没有半点规矩了,君后教训君侍,竟还容得从侍插嘴。子墨,这些年,你也把人放纵得太过了吧?”

方容原本还等着她把自己扶起来,等她开口说了这句话,才知道自己似乎触怒了她,一时也顾不得撑腰扶肚得作态了,连忙膝行两步上前请罪:“皇上恕罪,臣只是、只是一时口无遮拦,忘了规矩......”

刚刚站起来的温子墨也因为皇帝这番话重新跪了下来,皇帝却并未发作他,只让他站到一边去。冷冷得看了方容几眼:“既然规矩学得不好,就回储秀宫去学点规矩吧。玉娘,传朕的旨意,把他降为小侍,搬回储秀宫,往后也不必来向君后请安了,免得君后瞧着烦心。”

虽然只是降了一级变为侍人,但这惩罚也算是极重了,不必向君后请安,就等于名牌不会再出现在绿头牌中,再也没有承宠翻身的机会了。

方容吓得面容惨白,这才明白皇帝这是真的要拿他立威,连连磕头求饶:“皇上,皇上饶了臣吧,哪怕、哪怕看臣腹中孩子的份上。君后,君后您饶了臣,臣再也不敢了。君后...啊!”

冯晴皱眉,他倒不是有多少怜悯之心,但这半天的吵嚷让他觉得头疼欲裂,方容的惨叫更是让他心口发堵,穆罗云似是有所察觉,挥了挥手,便有两个宫人上前制住了方容。

“看在孩子的份上,”冯晴皱眉说了半句,实在头疼得难受,忍不住伸手揉了揉额角:“留着从侍的名分吧,让他在自己宫里闭门思过便是了。”

他既开口,穆罗云自然不会反对,挥手让人把方容带了出去,自己伸手接替了他的手指,轻轻在他额角按着。

温子墨等三人早已吓得花容失色,见她二人都不再说话,连忙识趣得跪了安。温音和温子墨俱是十分震惊。穆罗云对侍人们一向都是宠爱的,但至多是像对着精致漂亮的玩物一样,绝不会过度宠溺。从他们进宫至今,还是第一次见穆罗云这般毫无缘由地护着一个人。

冯晴在第二天就提出搬回钟晴宫的事。穆罗云没有反对,勤政殿毕竟嘈杂,再者也不是中宫,冯晴住在这里,其实也委屈了他。因此亲自给他挑了二十人交给不语,又把自己的侍卫亲兵分了一半到钟晴宫外守护,这才一路浩浩荡荡的地把人送回了钟晴宫。

把冯晴安置好后,穆罗云前后转了一圈,还是觉得殿中太过空旷,索性亲自带人到了库房,在各地贡品中挑选了一些别致精巧的物件,一一在殿里摆了。一干宫人见皇帝这么有兴致,更是不敢怠慢,不过一下午的功夫,钟晴宫里就全然改了模样。

冯晴对这些身外物并不在意,却在看到她为儿子挑选的书籍和玩物时留意翻看了一遍,仿佛能想象穆芝遥看到这些东西时的模样,不由得就展了眉,穆罗云守在一边看着,也觉得心里暖融融的。

不过钟晴宫到底不是勤政殿,穆罗云也不能整天在这里待着,把宫殿布置好了,轻轻抱了抱冯晴:“今日有几个将领回京述职,朕去见见她们,晚点过来陪你和遥儿吃饭。”

她这话说得理所当然,一众下人却都有些惊讶。这二十人都是常年跟在她身边伺候的,对于她的脾性可以说是再了解不过。穆罗云看着好脾气,对后宫侍人大方又体贴,宠着你的时候会让你觉得被她捧在手心,甚至跟她使个小性子她都会来哄你。但若真有恃宠而骄,与她耍脾气,甚至想要掌控她的,肯定都会追悔莫及。

这些年来后宫不停有新人进来,被她宠到极致的也有,却都很快湮没了。唯有稍稍摸得清她性子的人,才能在后宫站得稳。而如今,她竟会主动对冯晴交待行踪,这实在让他们不能不错愕。

冯晴却不在意,傍晚时分,见穆芝遥回来了,便吩咐不语摆饭,仿佛浑然忘了穆罗云临走时说的话。

宫人们面面相觑,不知该不该提醒他,想起穆罗云吩咐过他们凡事都顺着君后的意思,绝不可违逆,也只好依言摆了膳。

穆罗云那厢见了几个大将,又与她们叙了会儿旧,回到钟晴宫已是入夜时分了,挑了帘子进屋,就听到穆芝遥在与冯晴说话。两人见了她,都起身行礼。

冯晴刚在不语的扶持下站起身来,穆罗云就三步并作两步赶过来扶住了:“往后这些虚礼都免了,你只养好身子,就是朕莫大的福气了。”

“谢陛下恩典。”

穆罗云笑笑,坐在他身边陪儿子说了一刻钟的话,也没见人进来伺候晚膳,就喊了不语来:“怎么还不摆饭?遥儿想吃什么?”

穆芝遥跟她每天见面,对她倒是没有那么畏惧了,一边摆弄手中的九连环,一边仰起脸看她:“我们用过了,父后让人做了薏米粥。”

穆罗云一愣之后只得在心里苦笑,虽然明知现在的冯晴根本不会把她的话放在心里,还是有点失落,才晚了半个时辰不到,就被“剥夺”了跟夫郎儿子一起吃饭的机会。只好暗自在心里骂了自己一句“自作自受”,摸摸鼻子去外殿随便用了一点晚饭。一边侧耳听内室两父子的谈话。

“谢太傅寒雪日内集,与儿女讲论文义,俄而雪骤,公欣然曰,白雪纷纷何所似?兄女胡儿曰,撒盐空中差可拟,兄子曰,未若柳絮因风起,公大笑乐...父后,什么是柳絮?”

“是柳树叶子上白色的绒毛,等明年开春,父后带你去看,可好?”

“嗯,那父后,这个谢太傅为什么要大笑啊?”

冯晴似乎沉默了一会儿,才伸手摸了摸儿子柔软的长发,目光却仿佛漂浮在远方,没有落在他身上,只是轻声道:“因为她看到家中的子侄辈都十分出色,所以很高兴啊。好了,故事讲完了,你该去睡觉了。”

穆芝遥“嗯”了一声,爬上床榻,在他脸上亲了一下,果真十分乖巧地让不语领着出了门,看到靠在门边的穆罗云,还十分知礼地问了安。

穆罗云揉了揉他的脑袋,大步走到冯晴身边,把人拥住了。

她大概能猜到冯晴方才的沉默所为何来。冯家也是如王谢一样的家族,他祖母家教极严格,家中子弟都是芝兰玉树一般的人物,如今却散落在各地,早已没了当年的风光。这虽然是她母亲一手促成,与她并没有太大的干系,但却是最终在她手上形成定局的。

其实冯晴对这件事倒是能够看开的,家族虽然不再是权势滔天,但至少家中亲人都还健在,在清流士林中的名声更是几百年积累起来的,就算是皇帝,也轻易不敢要了她们性命。只是想起儿时家中的笑语盈盈,而今各自凋零,难免走了神。

穆罗云见他不愿说话,也不由叹了口气,把他抱紧了些:“也好些年了,你若是想见她们,朕让她们都回京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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