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9章 雪夜(1 / 1)

是南台。

南台正在他的厢房外的廊下弹琴,燃一炉香,煮一壶茶,南台就在廊下坐着了。

顾频苼站在这边听着,南台在那边弹着,隔着池塘,两两相望。

谁都没有说话,谁也没有打扰对方。

一曲终了,南台和顾频苼谁也没有开口。

雪落了下来,细碎的雪粒子,落在房顶屋檐,落在庭院里,落在古树上,落在池塘里,落在顾频苼身上。

南台暗自叹了一口气,她还是这样倔强,起身拿了立在放门口的伞,朝顾频苼走了过来。

一方小小的伞为顾频苼遮住了不断落下的雪粒子,也遮住了她的那些烦恼。

“我头上的雪可化了?”顾频苼突然开口问到。

南台没有说话,只是抬起手将她发间仅存的一些雪粒子给抚了下来。

南台带着顾频苼到了廊下,给她倒了一杯茶,又将炭火往她这边挪了些。

南台没有说话,顾频苼看着他,也没有说话。

不知过了多久,顾频苼才低声道:“我今天见着慕帝了。”

南台的拿茶壶给她添水的手抖了一下,差点就烫到顾频苼了,可是南台却没注意到。

只是有些心不在焉地说了句“是吗?”

“嗯。”

“今天听少夫人说你们出门迟迟未归,可是发生了什么?”

“高元浩下药,想要劫走我们,被陈琮撞见,给拦了下来,慕鸿炎将我们带到了宫里。”

南台闻言,急忙问道:“可有伤着你?”

顾频苼摇了摇头,却没说话。

南台似是想要说什么,张了张嘴却是什么都没说。

两人就这么看着越来越大的雪,直到雪花飘满了整个夜空,在地上铺上了厚厚的一层,顾频苼才缓缓开口。

“出门归隐计无成,舟泊菰来胶断冰。记取东湖风雪夜,青荧一点隔林灯。”

“徐先生的诗向来是极好的。”

“这是你三年前给我的。”

“你说是徐先生寄给你的,他那时在岭南,生了病迟迟不好,想辞官归隐又被上方驳回了。”

“徐先生现在可还安好?”

一直都是顾频苼在说话,南台在一边默默地听着。

问到徐先生的时候,南台这才说了话,“我与徐先生已有一年不曾联系了。”

顾频苼沉默了一下,低头看着手里的茶杯,神色莫名地说“我记得,徐先生说希望你离开顾家,可是你拒绝了,后来就再也没联系过了吧?”

南台点了点头。

当年徐先生是希望南台离开顾家的,老爷子知道这件事之后也同意了,说是尊重南台的选择,他要留顾家就有他一处容身之所,他若走,顾家也会给足他细软,让他后半生不至于颠沛流离。

南台犹豫了很久,最后还是选择了留在了顾家,给徐先生修书一封以表心意,最后徐先生回信说是同命不同路,多说无益。自此便再也不与南台联系了。

徐先生算得上是南台唯一的知己,可是两人最后却是天各一方、自此诀别了。

“可能没多久我就要离开顾家了。”顾频苼突然说到。

她不愿提起那个地方,提起来就让她觉得难受,心里堵得慌。

听闻此言南台心里一咯噔,手里的茶杯竟然没拿稳,“啪”的一声落到了地上,氤氲的水汽扩散开来,一下子就不见了,茶水也浸入了地板,看不见了,只有碎了的茶杯能证明方才有一杯茶掉到了地上。

“那……珍重。”

南台低头看着地上的茶杯碎片好一会儿,才对顾频苼说到。

顾频苼看不见他的脸,看不到他的神态,看不到他的眼睛,也看不到他的心意。

“夜深了,我回去了。”

“我送你。”

南台却是急忙忙地站起来。

打着伞送她到了池塘边,她突然停住了,看着池塘里的残荷,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只见残荷上也堆了一层厚厚的白雪,那么干瘦的残躯却能承受住那么厚的白雪,到底还在坚持着什么呢?

“我不想进宫。”

顾频苼突然转头看着在她身后的南台,明亮的双眼紧紧地盯着南台。

南台很高,比顾频苼高出一个头还多些,他只好低头看着顾频苼。

虽然看着她,顾频苼却看不到他的神色。

“苼儿。”南台犹豫着开了口。

这是他第一次这么叫她,第一次这么逾矩。

“我等你。”

顾频苼听闻此言,只觉鼻头一酸,顿时就红了眼眶。

虽然她和南台早已互许心意,却从未向对方明说,这也是南台第一次这样直白。

听到这句话,她的努力好像都有了着落了。

眼泪在眼眶里打转,把南台看得心疼极了。

这个女孩儿是他心尖上的宝啊,他怎么可能舍得她去那种地方,可是顾家的安排便是如此,正是因为顾家的计划,他才能遇见她,才能在她身边陪伴她多年。

他不是没想过带她离开这个地方,可是他的一切都是顾家给的,他还有什么呢?他不过是依附着顾家的一粒微尘罢了,连命都是顾家救回来的,他怎么能做对不起顾家的事呢?

南台一把将顾频苼拉过来抱在怀里,把她的头按在自己怀里,顾频苼也伸手紧紧地回抱着他,还在眼眶里打转的眼泪一下子就忍不住了,就像不要钱一样涌了出来。

夜风吹来,冰冷的风拂过南台的眼,竟让他也红了眼眶,抱着瘦弱娇小的顾频苼,南台只觉得这一生有这一次,足慰平生。

顾频苼的泪水像炭火一样,南台觉得心口似有灼热之感。

这是他第一次见顾频苼哭,可是他却没有任何办法安慰她,不能为她分忧,听她哭,他的心犹如刀绞。

委屈她了,连哭都不能大声地哭,只能低声抽泣,疯狂压抑着自己。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南台感觉到顾频苼渐渐安静了下来,从他怀里离开了。

南台只觉怀中一空,凉风一下子就灌进来了,让他清醒了些。

方才他怀里抱的是顾家二小姐啊,是三爷的嫡亲女儿啊,他竟然如此失礼,这要是被人看见了,顾频苼的清誉便算是毁了,他是贱命一条不值钱,可是顾频苼不一样啊,她就像是天上的明月一样耀眼,怎么能和他这种人有什么不清不楚的谣言呢?

顾频苼不知他心中所想,却也没沉浸在自己的悲伤之中,她难得放纵自己一次,来得快去得也快。

她一直对自己有最清楚的定位,她不可能什么事儿都由着自己的心。

南台没有说话,只是将手里的伞递给了顾频苼,顾频苼接过伞,也没说什么,转身离开了。

南台目送她消失在了雪夜里,直到雪落满身,寒意入骨,这才转身回了自己的厢房。

殊不知这一切都落在了暗处的沐知常眼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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