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在义演晚会上见到池晓松,叶忍冬再次煎熬。她催促叶庭阳快想办法,找机会跟池晓松熟悉起来。只有这样,才能多了解他,为母子相认做好铺垫。
但叶庭阳却告诉她,池晓松已经离开武汉去上海了,可能要在那边呆上一段时间。
这怎么行?万一一去不回?岂不是跟十几年一样,再难相见?
叶忍冬思来想去,脑子里飞快运转着能用到的一切资源:项子明曾提到过池晓松和那个人年轻时很相似,但没有确凿根据,不敢贸然行动;而他女儿项留馨跟池晓松认识,关系却不熟,也不能开口提及此事;林泉对她的家事可能略知一二,人也在上海,倒是可以牵线搭桥,但他忙于生意,不太可能将心思花在与己无关的事情上;翁品真,和她一样,有着相似的失子之痛,得知池晓松有可能是她失散多年的儿子后,表现出极大的热情,也许能帮忙做点什么。
想到翁品真,叶忍冬突然有了一个主意:眼下正值暑假,翁品真的学校还没有开学,不如趁此机会,俩人结伴去江浙旅游,顺道去看看池晓松,观察他的反应。
没想到翁品真一口答应。时隔多年,两个老友来一次说走就走的旅行,只为叶忍冬寻子心切。
在餐桌上见到池晓松的瞬间,叶忍冬努力掩饰着内心的紧张,仔细观察他的情绪变化。无奈,除了对长辈应有的礼数,池晓松的表现自始至终从容镇定,看不出他的异样。
叶忍冬不免低落,她失望地扫视翁品真。
翁品真自然明白叶忍冬眼里传递的信息,寒暄过后,就将话题往叶庭阳身上引。
此时,只有叶庭阳才是他们谈话的纽带。
池晓松对摆在面前的鲈鱼几乎不动筷子,叶忍冬看在眼里,有了话题:“你不吃鱼?怕被刺卡住?”
“阿姨,怕您笑话,我家里人都不太会吃鱼!”池晓松有点窘迫。
叶忍冬心里“咯噔”一下,她和那个人都怕被鱼刺卡住。
“哦,我们家阳阳也怕吃鱼,他还不喜欢吃葱,更不吃辣!你呢?”这个话题适合引导重点,叶忍冬自然不肯轻易放过。
“我也怕辣!平时口味比较清淡!”池晓松轻轻笑着,试图化解彼此的冷清。
“可能受妈妈影响吧!一般来说,妈妈习惯什么口味,孩子会继承下来。”叶忍冬期望池晓松能理解弦外之音。
池晓松手中的筷子举在半空,似有所思。
停顿一会儿,筷子转向面前的西芹百合,他声音很轻,似在自言自语:“有妈妈的孩子真幸福!”
“嗨,这说哪里话?”翁品真知道话题的关键点来了。“晓松,你别告诉我,你没妈妈?”
“翁老师,叶阿姨,吃菜!吃菜!这鲈鱼应该没太多刺,您二位趁热吃!”池晓松不想太多人知道家事,有意岔开。
“哎,晓松,别怪老师多话。你看,叶老师家的阳阳跟你不仅饮食习惯相似,而且长相相似,叶阿姨也很关心你。这是前世注定的缘分。不如这样,认叶阿姨做妈妈,怎样?”刚刚点燃的火怎么能这么快熄灭?翁品真有点心急,她要赶紧添柴,让火烧得更旺。
“晓松跟阳阳本来就结拜过,我第一眼看见晓松,就觉得亲。翁老师这么说,我很乐意有这么优秀的儿子!”叶忍冬有心配合翁品真,继续试探。
“亮亮,当你变得更加优秀时,妈妈自然会找到你!”池晓松很小的时候,姑姑就这么安慰他。现在突然听到“优秀”二字,池晓松眼睛酸涩。
他斟一杯清茶,起身走到叶忍冬椅边,弯着腰,双手举过头顶。
“承蒙叶阿姨抬爱,亮亮以茶代酒,敬您一杯!”
“亮亮”这个乳名,只有最亲的人才知道。
叶忍冬的眼泪夺眶而出。亮亮!在她心里呼唤过千万遍的名字,竟从池晓松的嘴里脱口而出!
叶忍冬抹着眼泪,扶住池晓松,仔细端详着:“你叫亮亮?!我的大儿子也叫亮亮!真会有这么巧的事?你让妈妈缓缓!好孩子!以后多走动,抽空来看看我和阳阳,我就很高兴了!”
“恭喜二位!彼此多一个亲人了!”翁品真眼圈泛红。
老天终于开眼,让这对母子有机会重逢!
可是,她的孩子呢?至今仍然下落不明!
“亮亮,实不相瞒,这次我跟翁老师出来旅游,实际上是寻亲!叶老师早年丢失了孩子,生死未卜!”叶忍冬沉浸在盼望已久的喜悦中,瞥见翁品真一脸的羡慕和忧伤,知道触动了她的痛处,叶忍冬不免自责,赶紧解释。
梦中奇遇,竟这么快就在现实中上演,而自己却能如此淡定?池晓松暗暗惊讶于自己的冷静。虽然仅凭口头的表述,并不一定是事实,但至少给他一个有待证实的机会。池晓松知道下一步怎么做了。
他按捺喜悦,乐意与翁老师分享。
“翁老师,您能告诉我孩子大致情况吗?现在是网络社会,信息传递快速,要不我帮您发个寻亲微博,通过网络获取一些信息?”这念头曾经在他脑子里闪过,但涉及家事,池晓松不想更多人知道。他找了一个信得过的朋友帮忙寻找,效果却微乎其微。
“好啊!晓松,这事就拜托你了!其实我连孩子是男是女都不知道!二十八年前在地震中我受伤严重,孩子生下来时,我仍然昏迷不醒。后来辗转几家医院治疗,与先前的医疗救助队失去了联系,从此失去了孩子的消息。”翁品真眼圈依旧红红,痛心的往事涌上心头,哀伤难以遏制。
池晓松读书时曾听老师议论过,那时年龄太小,没放心上。随着自己对生母的思念与日俱增,他才体会到老师的失子之痛,
此时,与叶忍冬的意外相认,他突然感到责任在肩,一定要帮老师找到孩子。
三个人正说话间,池晓松口袋里的手机振动起来。
一个陌生的号码,非常执着地响着,丝毫没有要挂断的打算。
“翁老师,不好意思,接个电话!”池晓松口里叫着翁老师,眼睛却盯着叶忍冬,他还不习惯叫人妈妈!即使是待他如己出的金敏,也没喊过。
“晓松吗?我是柳叔叔!你们现在哪里?大概什么时候可以到?”柳启明的语气似乎在尽量克制着焦躁不安的情绪。
“叔叔,您好!实在抱歉,我的老师到上海来了,我跟老师在一起吃饭!一个小时前,我送小絮上了计程车。怎么,她现在还没到?”池晓松为自己的失约深感歉意。
“哦,小絮还没到,打了好几遍电话,她手机关机,我以为跟你在一起!”柳启明的焦虑开始失控。
今晚沿途没遇上堵点啊!会有什么意外发生?池晓松脑子飞快闪现着这两天发生的事,难道是David不怀好意,生出事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