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花园里的长椅上,于婉婷额头上的纱布显得格外刺眼。
太阳拖着尾光缓缓落下,借着微风发黄的树叶飘落在她脚边。
她弯下腰,拣起脚边的树叶说道:“树叶掉了,树干就会光秃秃的。可是只要熬过冬天,明年春天它依旧会绿叶挂满枝头,朝气蓬勃。再坚持一下,熬一熬就会过去了!”
我坐在她旁边,听见她叹气。我知道她熬了一个又一个冬天,可是春天依旧遥遥无期。夕阳的光线将她的身影拉得斜长,白色长袖衬衣和发白的牛仔帆布鞋上的血迹依旧触目惊心。她肩上微卷的长发在空中随风起舞,她仰头侧脸看天空的表情变得云淡风轻。她的身影落在我的眼睛里,犹如画家精心绘制的画卷,就那样刻在我的心里。直到多年以后,每到秋季,天空挂着斜阳,秋叶飘落。我都会想起她——于婉婷,老天给了她一个幸福的开始,尝尽酸甜苦辣后,并没有收获到幸福的人生。
回到一片狼籍的家里,我开始忙着收拾破碎的餐具和满地的血迹。
“你别忙了,快去看看慕成雪的房间有没有少什么东西。”她靠在玄关门口,灯光下她的脸白得像腊纸一样。
我点头,向成雪房间走去。
我在门口站了良久,然后闭上眼睛将房门反锁。
我对坐在沙发上的婉婷说:“可能见你受伤被吓着了,没顾得上成雪房间里的东西。”
“那真是谢天谢地!”她努力的扯出一个微笑,满满的苦涩。
我走过去,抱着她,轻轻的拍着她的肩膀说道:“医生说要多休息,明天还要上课。反正成雪和日暮都出差了,安烈外出演出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我会看着收拾的,你去休息吧!”
她朝我点了点头,拖着疲倦的身体朝房间走去。在楼梯口却停了下来,回头问道:“香落你今年多大了?”
“二十二。”虽然有些疑惑却也如实回答。
“哦!香落啊!不要总想以前,多想想以后吧!日光太亮,时光太长,漫长的一生难免有些遗憾,不要太过执着。时间总会让一切的刻骨铭心的事变淡。知道吗?”她努力的朝我扯出一个微笑,脚步声在破旧的地板上响起。
我跪在地上,用抹布擦着地上的血迹。脑袋里却想着该怎么和慕成雪说,她的手饰都不见了。如果说是遭贼了,她铁定二话不说就报警,如果说是婉婷的继父把她的东西洗劫一空,又担心她直接拿着菜刀杀过去。
我拿着手机站在屋外的路灯下,怀着一种早死早超生的决心,拨通了慕成雪的号码。当我支支吾吾半天后,慕成雪终于受不了吼道:“赵香落你吃错药啦,连句话都说不清楚?”我捂着脸感觉她随时会扇我巴掌一样,我闭着眼睛用超快的语速说道:“婉婷的继父跑到家里来,将她打成重伤。我已经带她去医院看过了,并无大碍。不过家里一片狼籍!你的房间已经被洗劫一空。”我闭着呼吸等着她的爆发。
良久。
当我快要窒息而亡的时候,慕成雪终于说话了:“你说什么?刚才有事耽搁了,没听见!现在要回一封很重要的邮件,晚上我回来再说吧!”
随后电话里传来“嘟嘟”断线的声音,我将脑袋埋在膝盖上说了一句:“我靠,这是要逼死我的节奏啊!”我起身回去继续收拾屋子,至少要让慕成雪回来能下得去脚啊!那洁癖女不是说出差吗?怎么半路杀回来了?
把客厅大致收拾一片后,我虚脱的倒在沙发上。空气里依旧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血腥味。我顺手拿起一瓶空气清晰剂,对着茫茫的夜色喷出一团团稀薄的迷雾。眼前如同马赛克一样模糊,我已经记不清上次犯病是什么时候的事了!我闭上眼睛告诉自己,天亮了就都好了。我只是比别人更特殊一些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
“喂!该起来了!”慕成雪没有丝毫客气的用脚把我叫醒了!
我捂着被她踢过的膝盖,嘴里咒骂着:“去死吧!”我半眯着眼睛看着眼前依旧魅力无限的慕成雪,她如同新出的三星电视屏幕里的模特一样明亮清晰。我激动的抱着她说:“能看清你的脸真是太好了,你知道吗?昨天晚上我躺在沙发上都不敢乱动!”
“打住!”慕成雪用她双手推开我的肩膀,一脸嫌弃的说:“该不会又犯病了吧!这次看见的是老鼠大如牛羊,还是城堡小如玩具啊!”
我刚要开口解释。
慕成雪嘴里冒着毒烟说道:“我一直对你所谓的(AliceinWonderlandSyndrome)持怀疑态度,你该不会把自己想成韩剧中的女主角了吧!非得在原本健康壮硕的身体上,冠上一个虚无缥缈的罪名!”她用手拖着下巴:“几年前不是流行绝症吗?癌症、心脏病之内的!”
我捶着心口说道:“且不说(爱丽丝梦游仙境症)是不是真实存在,但我可有肯定的告诉你,你刷爆行用卡买回来的奢侈品都被老疯子给卷走了。”(老疯子是我们对于婉婷继父的统称)
我看着她脸迅速黑掉,心理洋洋得意。安慰道“你的心情我可以理解,但钱财如同身外之物,生不带来,死不带去,你看开点。”我刚从打击慕成雪那里获得一点快感,她伸出一双手掐着我脖子说:“你知道吗?我买包刷的行用卡到现在还没有还完!不行,我要报警。只有把他关在监狱里面我才能安心。”
“不用报警,你也可以安心了!因为他再也没有办法出现在我们面前了!”于婉婷站在楼梯口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
我和慕成雪一起抬头望着她。
“他死了!”于婉婷走下楼梯推开客厅里老式的木制窗户。清晨第一缕阳光撒在她的脸上,她的表情没有丝毫悲伤,只要解脱后的淡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