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武关初遇
蔡寒渊虽然出了屋,可他没有立刻离去,而是怀里抱着枪,靠在船舱壁上,静静守着。只是他也困了,没一会儿就闭上了眼睛。
“啊!”一声喊叫从船舱中传来,听起来像是杨子萱,蔡寒渊猛然被惊醒,急忙轻叩了两下舱门道:“萱姐,怎么了?”
黑暗中,杨子萱本来蜷成一团,但在听见蔡寒渊的声音后,就渐渐地放松了。
她轻轻地摇了摇头,也不知道蔡寒渊明明便在舱外,他如何看得见。
没有听到声响,蔡寒渊有些奇怪,正待他打算叩门再问的时候,杨子萱自己似才反应了过来道:“你没走啊?”
蔡寒渊放下了手,笑着摇了摇头,其实他猜到了她会醒,只是不好说破。
“见萱姐睡了,我不好留在舱里,但又睡不着,便在外面吹吹风。”蔡寒渊复又背靠在了船舱上,看向远处。
“哦。”杨子萱应了一声,没说话,复又躺了下来。
蔡寒渊见她不说话了,也微微闭上了眼。
“你不冷吗?”还是杨子萱。
这句话很不好回答,若说不冷,岂不是在说只有杨子萱觉得冷?那不想说破的事,不就被捅破了?他想了一下道:“出来时便穿得多。”
杨子萱想了一会儿,轻轻闭上了眼睛道:“小渊,谢谢。”杨子萱回忆起了蔡寒渊的那身装束,其实穿得并不多。而他之所以这么说,就是不想落了她的面子,她懂了。原来蔡寒渊便是怕她害怕得睡不着,方才来的。
蔡寒渊也知道,杨子萱猜到了他此番前来的意图:“反正我也睡不着,闲着也是闲着。”说话间,蔡寒渊打了个哈欠,但却是无声的。
“哦。”杨子萱闭着眼睛,回了他一句。
二人就这样无声地一人躺着,一人靠着,沉默了好久。但杨子萱似乎真的是睡不着,她轻轻翻了个身,复又睁开眼问道:“小渊,你还在吗?”
“在,萱姐,你放心睡便好,我一直守在这儿。”蔡寒渊睁开眼睛,轻声回答道。
“哦。”杨子萱微微缩了缩脖子,脸上一红,默默地将一旁的被子,拽了过来,闭上了眼睛。
蔡寒渊听到那番动静,方才又一次闭上了眼。
其实,蔡寒渊说他睡不着,那是半真半假。然而,此时在这船上,有一人是真睡不着,他便是萧奕云。
躺在杨子陵的屋里,他没有感到和自己的chuang榻有丝毫区别,仍然无法让他入睡。他翻身坐起,拄着下巴想了一会儿,喃喃道:“小陵,萱姐他们是心里害怕,我又不怕,怎么还是睡不着?”
萧奕云转了一会眼珠,忽然想起了什么,便匆匆将手,探入怀中,摸了半天。不一会儿,便拿出一手抄本来,其封面上,并没写什么字。他点燃烛火,翻开了第一页,上面书着“剑飞澜冷,落雨生尘”八个字。
萧奕云一撇嘴,有些无奈道:“我还道这是飞澜雨生诀的口诀,没想到它就是个口号!”言罢,他便翻到了第二页,其上赫然写着“剑篇”二字。这倒让萧奕云眼前一亮,他口中喃喃道:“原是目录!”
说罢,他便安心看起那剑篇来。萧家是用剑的,家传之宝便是镇阳双剑,二剑可合二为一,化为镇阳剑。而萧家成名的剑法,便是雁羽剑法。萧老夫人时常督促萧奕云练的,便是此剑法,故而,这剑篇的前几页,对于萧奕云来说便有些简单了。他匆匆过了几页,翻到一处有趣地方,细细读了起来。
“嘶”萧奕云深吸了口气,皱起眉头喃喃道:“以内力驱剑,原是这般!”说罢,他把chuang上佩剑拾起,奋力丢到远处。然后闭上双眼,凝神运起功来。
半晌过后,萧奕云睁开眼睛,挠了挠头道:“我怎么什么都看不见?”想及此处,他复又把书向前翻了翻,终找到一处解惑地方。
他研读了一会儿,便下chuang把剑捡了回来,复又盘坐在chuang上。他将剑平放于双膝之上,微微闭起了眼睛。他双手两指并拢,手腕相抵置于身前,回转了数下,复又双双分开,于剑身上向两边轻轻划去。待其一番动作下来,剑身上便蒙起了一丝水雾。
他嘴角微微一翘,两手向上一翻,剑竟凭空浮了起来。萧奕云大笑道:“哈哈,我看见了!”然而,他话音一落,水雾尽散,水珠溅得四处都是,直把他身前弄得尽shi,剑也落了下来。只因浮起时,剑的位置稍微偏了偏,落下的时候竟斜了过来,划破了萧奕云的裤子。
不过,萧奕云是富家子弟,裤子破了,丢了便是,自不是特别在意。反而是他第一次闭着眼睛看到了离身的剑,让他有些欢喜。他捡起剑,又重复了一遍刚刚的动作。而这一次,剑却浮得更高了,亦被他向前推了推。
“嘿嘿,既然睡不着,我便练练这‘剑篇’吧!”萧奕云把剑一收,复又爬到那手抄本旁边,看了起来。只不过,此时,他刚刚坐过的地方,已然shi了一片。
他一边看着手抄本,一边在嘴里囔囔着:“沈大哥是用刀的,师傅把《飞澜雨生诀》给他干什么?”
说到这儿,他忽然皱了皱眉头,一手拄着下巴,一手胡乱地翻了几页书道:“也不知沈大哥,现在怎样了?”
上洛,山南道商州治所,西临丹水,北近洛水,乃是过武关,西至京师长安的必经之路。上洛,因“鄀”、“雒”而得名。夏商时,上洛地属梁州之域。及至周武王推翻商纣统治,建立周朝,分封八百诸侯,此地被封为古鄀国。到了春秋时期,鄀国地处秦楚两大强国之间。据《春秋左氏传》记载,秦国为扩张势力至汉水流域,曾联合晋国进攻鄀国。鄀国向楚国求援,楚遣申、息之师来救,并使子西为商公,秦晋方才退兵。后来,鄀国背楚亲秦,复又背秦投楚。秦遂起兵,进攻鄀都商密,尽得其国土。至此,鄀国南迁至楚地,此地方为秦国所有。秦孝公二十年,卫鞅破魏有功,封得商於十五邑,号曰“商君”,这上洛便包含其间。后秦始皇统一六国,废分封,行郡县,此地方更名上雒,地属关中京畿内史直辖。西汉年间,在此地设立上洛县,地属弘农郡。东汉建武十五年,上洛县被划为京兆尹之辖地。三国年间,曹魏置京兆郡,上洛县便地属其下。西晋泰始元年,晋武帝司马炎篡位,建立晋朝。第二年,设上洛郡,领上洛、商县、丰阳三县,归属司州管辖。后此名一直沿用至当下,归为山南道商州治所。
既然是一州之治所,上洛城池自是不小,酒楼茶寮,客栈驿馆当然不少。此时,在城墙边上,一处客栈的房间里,正坐着一位相貌粗犷,却又不失风度的男子。他双眉如蚕,两眼有神,眉宇间透着一丝凛然正气。同萧奕云一样,他也在烛火下捧着本书在看。只不过,那书的封皮上,正写着“飞澜雨生诀”五个字。而同萧奕云不一样的是,他看得并不是“剑篇”,而是“澜篇”。
看了一会儿,那人放下此书,眉头皱了皱,方喃喃道:“此诀缘何同我沈家之海漠刀法,有几分相似?”听他的话语,不用说也知道,他便是正在北上长安的沈碧波。
想了半天,沈碧波也没有想出,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他放下《飞澜雨生诀》,走到窗边,静静地望向了夜空。忽然,一道身影闪入他的脑海,令他不由得回忆起了,一日前的那件事情。那一日,他刚至武关……
武关,古晋楚、秦楚,越境的咽喉之地。位于商州商洛东南,邓州内乡之西北。商洛、武关、内乡可谓三点一线。武关同函谷关、萧关、大散关合成“秦之四塞”。在春秋时期,称为“少习关”,是为“三秦要塞”、“秦楚咽喉”。直至战国时期,方更名为武关。武关坐落于峡谷间一处平坦的高地之上,北依少习山,南抵险要。关城长约三里有余,城墙皆由土筑,略成方形。武关横亘南北,自是通东西之要道。故而,一东一西,各开一门,以砖石砌成卷洞。自武关向西,地势平坦,易攻难守。唯武关东行,沿山腰盘曲而过,崖高谷深,狭窄难行,易守难攻。可见,武关实为关西秦地,东御关东诸国而置。
那日,日头正高,沈碧波轻驱飞雪流云驹,遇到如此雄关,虽未来到近前,亦不得不减下速来,好好审视一番。
“真雄关也!”沈碧波勒马驻足一处,出声感叹道。
“函谷关、萧关、大散关、武关合称‘秦之四塞’,能不是雄关吗?”一个女子声音从他身后传来。
沈碧波迎声望去,只见一位女子骑在一匹枣红马上。那马健硕无比,神俊非凡,虽较飞雪流云驹差上一点儿,但亦算是当世不凡的骏马。再看那女子,一身劲装打扮,红衣红裤,脚踏红靴。衣衫边缘,还有几道黄\色纹路,交织点缀,好不热闹。她头发不短,但尽数被别在头上,夏风吹过,亦是不能掠动其分毫。想来她如此这般,定是为了赶路时少些麻烦。复又看她容貌,细眉大眼,鼻梁ting直,樱\桃小口一抹,显得娇俏可人。此时,她勒马前驱同沈碧波并辔而立。
“姑娘见过其他三关?”沈碧波知道自己见识不如人,自然虚心求教。从江陵至襄阳,他深受于澜秋之教诲,同人讲话之时,亦不像曾几何时那般冲了。
那女子上下打量了沈碧波一番,也未觉得此人哪里有出奇的地方,方才随口说道:“这是自然!”
“姑娘倒是好见识!”沈碧波赞了一声,便欲驱马向前。被人数落总不是件好事,他当然想早些离开此地,省得徒惹事端。
“欸欸欸,你别走啊!”那女子见沈碧波要走,伸\出只手来想要阻止他,“本小……姑娘,还没说完呢!”
沈碧波心里暗道:“说两句便得了,还没完了!”他一勒马,回头看向那女子,口中说道:“姑娘还有话说?”
那女子见沈碧波停了下来,面上一喜,快速驱马过来道:“你这马卖不?”
沈碧波微微眯起眼睛看了她一眼,复又驱马走开,边走边道:“北上代步,不卖!”
“欸,你等会儿!”那女子见沈碧波又要走,忙策马过来,拉住了沈碧波的马缰道,“我可以用我的红烟和你换。”
沈碧波向下瞄了一眼,但也没仔细看,只是随便扫了一眼道:“友人相借,不换!”说罢,他便执缰欲走,不料却抓到了一个有些凉,而且有些软的东西。他低头一看,不禁浑身一颤,赶忙把手缩了回去,因为他不偏不倚正抓在了那姑娘的手上。刚才本没想疾驰,便一只手拉着缰。这会儿觉着这女子有些烦,想甩开她,便欲两手持缰,只是没想到……
沈碧波有些不好意思,可那女子似乎大方得很,面上并没有丝毫异样。她微微仰起脖子,看向沈碧波道:“你如此轻薄了我,这马借我骑骑总好吧?”
沈碧波暗觉这势头要糟,可要怪也只能怪他自己,谁让他的手抓得不是地方呢!沈碧波眼睛左看看,右看看,显得有些为难。
那女子见到他这般,嘟起嘴道:“你这人,怎么如此不爽利!便借我骑骑又如何,我又不抢你的!”
沈碧波还是不大愿意,但毕竟是自己理亏,故而,搭了句话道:“实是友人相借,我再借与别人,多有不便。”
那女子闻言有些失落,径自松了执缰的手,小声说道:“好不容易见到比红烟还快的马,便想骑着试试,唉……好吧!”说罢,她便驱马向前去了。擦身而过的时候,她还颇为委屈地看了眼,沈碧波胯\下的飞雪流云驹。
见她如此,沈碧波也觉着自己是不是太过吝啬了些,但飞雪流云驹毕竟是萧家神马,轻易借人总是不好。故而,他最终还是放弃了借马的想法。
就在沈碧波打算驱马向前的时候,那女子忽然勒马停了下来,转头看向他怒道:“你这人,怎么一点儿同情心都没有!看人家这么不高兴,也不改口,哼!”
沈碧波被她这声怒喝吓了一跳,急忙把马勒住了,待他看清那姑娘表情后,他方在心中暗自嘀咕了一句:“她是装的啊!”
“和你换着骑会儿都不行啊?”那女子表情变得很快,刚刚还是一脸怒容,这会儿又变成了一脸的哀求。说话间,她轻轻拍了拍她胯\下的枣红马道:“我这可是纯血的炽焰骅骝,你真的不肯换?”
“炽焰骅骝?那是什么?”沈碧波闻言一愣,觉着这名字在哪里听过,但却想不起来了。“莫不是萧老弟和我讲过?”沈碧波心中暗想,但脸上仍是一脸茫然。
那女子见他一脸茫然,不禁气不打一处来,她翻了翻眼睛,连连摇头道:“真拿你没办法,连炽焰骅骝是什么都不知道!”说道这里,她便又调转马头,驱马回到了沈碧波的身边,“咦?你这是飞雪流云驹?我道如何比红烟快,原是这般!”说罢,她还单指轻抵着下巴,眼睛看向了一边,皱起了眉头。
“姑娘,好见识!”沈碧波轻轻一笑,开口说道。飞雪流云驹,在江湖上只要能走近了看,几乎无人不晓。
那女子闻言撇了撇嘴,连连摆手道:“得了吧你,我又不瞎,自然看得出!”说罢,她又回过头来,仔细打量了沈碧波一番。身穿官服,腰间挎刀,这有些出乎她的预料。她抿了抿嘴说道:“江陵萧家的飞雪流云驹怎么在你手上?”
“姑娘莫不是忘了,在下说过,友人相借。”沈碧波一拱手说道。
“嘶”那女子倒吸一口气,又一次打量了沈碧波一番,她眼睛转了转,说道:“杨家有人做官了吗?”
沈碧波一听,便知道这女子误会了,可见她虽见过些世面,但并不是很仔细的人。杨家乃是“碧水金刀”,他身上挎着的这把没有“金”。沈碧波摇头说道:“这刀是祖上所传,非是杨家金刀。”
“嗯?”那女子再度将目光投了过去,细细打量了那刀一番,方才缓缓点头道,“是没有金光。”
“姑娘若无事,在下要先走一步了。我去京师有事,今夜需抵商洛。”说完,沈碧波便驱马走开了,不过速度并不快。看现在天色,晚上闭城门前应该到得了商洛。
“咦,你也去京师啊,我也去,我们同路!”那女子听他如此说,亦是驱马赶了上来道。
沈碧波看了看她,有些无奈道:“姑娘若不嫌在下无知,我倒无妨。”
那女子闻言,看向一旁,咳了两声道:“你这人怎么这么记仇!我那不是为了和你搭话嘛!”
沈碧波一听,更是无语,他仔细想了想自己的容貌,不至于让路边女子上来搭话啊,莫不是因为这马?想到这里,沈碧波低头看了眼胯\下飞雪流云驹道:“姑娘,就为了这马,便要同在下搭话?”这有些颠覆了他对女子的看法,毕竟,在家里,他的妹妹可完全是另外一个样子。
“那当然了,我可是从襄州一路追了过来,可累死本小……姑娘了!”那女子一边催着马,一边拍着她的xiong口说道。
沈碧波一听,差点儿没从马上摔下来。襄州?襄阳不就在襄州吗?闹了半天,这女子几天前便跟着他了,他竟然没发现。看来,还是以为甩掉了魔族,有些大意了。沈碧波侧过脸来,看了她一眼。她策着马,英姿飒爽,头发收在头上,围了个辫子,复又被抹额箍住,好一幅爽利的模样。他轻声道:“姑娘,为了这马,还真有恒心!”
那女子驱着马,一挑眉说道:“那当然啦!”说话间,她忽地转过头来道,“所以你行行好,就借我骑一小会儿,一小会儿就行!”这时,她本来爽利的脸上,充满了讨好的笑容,一边说话,还一边用空着的手比划着。
沈碧波见到,不禁感叹:“不记着小妹的脸,变得有这么快啊!”
见沈碧波不说话,那女子又有些蔫了。她鼓了鼓嘴气道:“不借就不借,哼,懒得理你!”说罢,她又加快了驱马的速度,落了沈碧波半个马身。
沈碧波也不跟上,依旧照着原来的速度行着,不一会儿又变作了一个马身的差距。见他没有跟上来,那女子回头喝道:“你不是要天黑前赶去商洛吗?干嘛不跟上来?”
沈碧波再度语塞,闹了半天,她快马扬鞭,不是生气,而是为了带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