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历了那几天的停水风波之后,宫城本以为自己会和小龙女关系有所改善,但事实却是停水后和停水前没有丝毫变化。一是宫城本来就不是那种会找话题和人聊天的人;二是刘悦羽也不是那种可以让人找到话题聊天的人。本来找不到工作的心情已经使自己十分郁闷了,再加上没有网络,电脑只是一个播放本地视频的DVD,所谓巨划算的手机流量套餐也因为一条条的催费短信而被迫终止,而手机也恢复到了最原始的通讯功能。其实宫城也有想找个网吧上上网,解解闷,但是周围没有一家传统意义上的网吧,就是那种未成年人比成年人多,网管在禁止吸烟的标语下叼着香烟收取2块钱一个小时的网吧。取而代之的不是网咖就是网络会所,每个小时的网费比自己一顿饭还贵,所以最终宫城还是继续着他古墓的生活。不同的是,杨过需要被姑姑催着练功,吃喝不愁不说,还有富含营业的蜂蜜可以享用。而自己只能啃着吐司片,舔着八宝粥把本地视频看的一遍又一遍。有时宫城真是发自内心的羡慕杨过式的古墓生活,至少有个美女陪他说话,给他做蜂蜜吃,还能一起练武。更让人恨的是,他们练得舞偏偏是让所有男性读者都梦寐以求的****,而对象也是让所有男性读者都梦寐以求的小龙女。反观自己,有了古墓式的环境,有了现代小龙女一样的舍友,偏偏就是没有****,哪怕是光练剑不用互相传内功啊。不过这样子也并非没有好处,前几天宫城就发现,他现在看日本动漫已经完全不用字幕了。相比于“看了几百遍台词都背下来了”这套理论,宫城更愿意相信“我的日语水平在这几天得到了质的飞跃”,否则,他可能真的活不下去了。人在濒临绝境时的乐观程度绝对无愧于万物之灵这一名号。
回归现实,肚子不定时的咕噜咕噜的哀嚎是铁铮铮的事实。宫城望着墙角的吉他,一种想法开始逐渐浮现在脑海中。其实这种念头在宫城刚刚感觉自己快活不下去时就诞生过,但弹吉他完全是自己出于对音乐的热爱,加上自己的性格,所以虽然接触吉他有些年月了,但是从来没有在第二个人面前弹奏过,更被说是唱了,也就是说他完全不知道自己的水平怎么样,只是通过偶尔的录音感觉自我良好而已。况且自己从来没有接受过专业的训练,用音乐人的话讲,宫城这个样式的是典型的野路子。
人在绝境时会迸发出无尽的潜能,可以帮助我们突破性格所带来的界限,自信心呈现直线般的增长趋势,普通人把这个称之为不要脸。确实,饭都吃不上了,脸有那么重要吗?宫城目前就处于这样的状态,只是他自己还没有意识到而已。虽然一鼓作气的背上了吉他走出了家门,但是站在街上的宫城又再次迷茫了。去哪?在这个繁华的都市下,来往的人群中即使不是都市白领,也是中产小资,每个人都对这个城市有了一定的了解,但是却没有一个人可以回答宫城这个可能会关乎性命的问题。地铁站?列车上24小时滚动播出的文明地铁宣传广告早已引起了宫城的不满,他不明白导演为什么把街头艺人和吸烟,发小广告划等号。虽然他也知道在车厢内卖唱是极不文明的行为,但事实上是从入口到出口的整个地铁站,对于任何一个街头艺人来说都是望而却步的。这威慑力堪比于司机最讨厌的“NoPark”指示牌。天桥?那地方早被风格统一,样式不同的乞丐们所占据了,谁都知道这是他们的地盘,也都知道他们背后是天下第一大组织,这个连城管都没辙的帮派宫城肯定也不想去招惹,其实他也是害怕被他们招安了。公园?那些跳舞的大妈们发起飙来完全不逊色于丐帮众人,而且即使这些大妈仁慈的允许他来这里,没有任何扩音设备的他,只凭一副还未见过世面的娇羞嗓子是无论如何都敌不过的。就这样,宫城心里最理想的三个地点分别被市政府,丐帮和大妈们所抹杀了。
其实真正的街头艺人对于表演场地的选择并非那么局限,就以宫城宫城目前的所在地来看,离百货超市不是很远,恰好又打搅不到居民区,来往人量适中,还有非常应景的绿荫。可以说,这样的场地,只要唱的不是不堪入耳,至少一顿饭是没问题的,好一点的话会顺便把第二天的早饭带出来。虽然稍显迟钝了一些,但幸运的是,宫城还是意识到了这点。他怀着无比忐忑的心情和饥肠辘辘的肚子取出了吉他。并没有直接弹起,而是放在腿上用手轻轻的抚摸。
这是发小送给他的,说的肉麻一点,这是青梅竹马临别之时的赠物。从小学,初中,再到高中,她是宫城时间最长的朋友,也是唯一一个女性朋友,更是他唯一喜欢过但却始终不敢承认的人。这把原本就属于她的吉他,最终因为家庭的变故而交给了宫城。临走的前一天宫城才知道她父母已经离婚,她也要跟着母亲回到老家,还有,就是这一把吉他。这个迟钝的男人并不知道她把吉他交给了自己之后用渴望的眼神一直盯着他,更不知道她最后的哭泣也包含了很多的失望,他现在摸着这把吉他,只是因为单纯的想她,这么多年过去了,就算宫城这么迟钝的人也终于认清自己的内心了,加上自己进入大城市之后的种种遭遇,和远在家乡母亲的牵挂,五味杂陈涌上心头,视线也开始出现了一丝的模糊。
“打扰一下先生,您是想卖吉他吗?”
一句非常不应景的话叫醒了沉浸在忧伤中的宫城。他抬头看着这个胡渣明显,看上去要比自己老很多岁但却仍然用您来称呼自己的男人,刚才的忧伤瞬间转变为了惊讶,只模糊了一丝的双眼也瞬间被惊讶劝退了潮。
这个30岁左右的男人是一家琴行的老板,琴行虽然不大,但买卖,教授,回收乐器等业务都有,而宫城坐的这个地方,正好就在这家琴行门口。从宫城刚在树旁坐下这个老板就已经开始注意他了,再加上后来不知情的老板看着陷入回忆中的宫城不断的抚摸琴身,这感觉就像是一个狗主人在告别养了多年即将寿终正寝的小狗,所以就自然的判断出了宫城是在为卖对自己很重要的吉他在做最后一步内心斗争。更何况自己门店的玻璃门上清楚地写着回收乐器四个大字。
“不好意思,我不卖琴的。”
“啊,抱歉,我看你这个样子,还以为……”琴行老板尴尬的笑道,在宫城听来,这句话还带有了几分调侃的味道。
“诶,小伙子,可以借我看看你的琴吗?”
声音好听的男人是很难让人拒绝的,这不仅仅局限于女生,况且眼前的这个人还很面善。
就像一个古董鉴定家一样,琴行老板细细品鉴着这把对于宫城而言意义非凡的吉他,宫城明白,这把吉他的质量要超过他之前的认知。同样让他没有想到的是,自己不争气的肚子,准确点说是没有力气争气的肚子不合时宜的发声让宫城感觉到自己在这个陌生男人面前颜面扫地。
琴行老板边欣赏着吉他,边用余光打量着坐在自己面前略显羞涩的男生。
“不介意的话,可以邀请你到我店里坐一下吗?我对你这把吉他很感兴趣,想坐下来和你慢慢了解一下。”
宫城当然没有拒绝的理由,“理所应当”的跟着老板走进了琴行。
琴行里,宫城一边跟老板讲解着吉他的来历,一边往嘴里塞着琴行老板招待自己的小点心。什么蛋糕,饼干,干果,爱吃的和不爱吃的,饥饿面前,一律平等,能吃进肚子里的才是王道。要不是从小母亲敦敦的教诲“吃东西说话是不礼貌的”,自己现在的吃相应该可以不负狼吞虎咽这四个大字。
反观琴行老板,认真的听着吉他的来历和宫城的描述,丝毫没有介意点心以平均加速度的态势减少,而且还很贴心的为宫城倒上了一杯白水,这反而更使宫城觉得无地自容。
“看来,这把琴对于你的意义真是非同一般啊。”听完故事后,琴行老板简单的感慨道。
“那您可以跟我说一下这把琴的一个大概档次吗?因为刚才看到您貌似很感兴趣。”
“你觉得一把吉他最重要的是什么?”琴行老板反问到。
“……主人对它的爱护。”虽然有些迟疑,但是宫城还是很快的说出了心里的答案,但是这个答案反而想让他立即找个洞钻进去,怎么会说出这么天真幼稚的话。
“这就对了。”琴行老板满意的笑着,“既然最重要的你都有了,那这把琴的档次,质量,材质还有那么重要吗?”这一席话让宫城喜忧参半。
“没错,你这把琴是一把难得的好琴,胡桃木材质,音色温暖且木纹典雅。而且弦距也是恰到好处,品丝的镶嵌也丝毫不挂手,而且几乎找不到任何锈迹,这不光是造琴师的手法技巧的高超,更是它两代主人对它的爱护有加,所以这么多年来仍然完好如初。”
“最后一点,这把琴的内部并不是特别整洁,所以应该不是一个正规的厂家制造出来的,应该是出自个人之手,而且这种造琴风格很像我之前认识的一个大师,不过又不太可能,因为他性格比较古怪,只会将自己的琴赠与他觉得会爱护吉他的人,他所有的朋友,甚至是很多大牌音乐人都没有得到过出自他之手的吉他。”
刚说完最后一句话,琴行老板貌似突然领悟到了什么,满脸惊讶的看着眼前这个年轻人,之后又苦笑了一下:“如果真是这样,那未免也太巧了吧。”
“什么很巧?”宫城对老板最后的自言自语表示不解。
老板若无其事的摇了摇头。
“可以借我弹一下吗?”
“当然可以。”宫城相信,即使没有吃对方那么多东西,他也会同意的。当然他对这个琴行老板的技术也很感兴趣。
但事实让他失望了,简单基础的弹奏很难断定演奏者的技术水平,但从演奏气场上来看,宫城感觉到了对方的强大,这可能就是同行之间的感应,就好比两个武林高手,即使不用出招,也可以从对方的话语中了解到彼此功力的差距。
演奏完毕,琴行老板略显不舍的将琴归还到了宫城的手中。
“谢谢。”两个谢字让宫城羞愧难当,自己白吃白喝了别人那么多东西,也没说一个谢字,现在反倒是对方先向自己道谢了,宫城已经明白了,在这个男人面前,自己早已残损不全的颜面也随着对方的道谢而消耗殆尽了。
天下无不散的宴席,何况自己只是一个蹭吃的。宫城知道是时候该走了,所以终于下定决心开口了:
“老板,你们这里……缺人吗?”其实从宫城刚一进这家店开始他就想到了这句话,只不过后来又是吃又是喝的,还从对方那里了解到了关于自己这把宝贝吉他的很多事情,实在难以开口。所以说男人是一种很爱面子的动物,虽然有时连他们自己都不知道这种高贵的自尊心从何而来的,但当宫城已经意识到自己本来就不存在的颜面彻底消失时,他还是选择抓住这个机会。
“我对薪酬没有要求的,我只是想在这里多学一些东西。”这句话是真的,其实他差点说成没有薪酬也没关系,但最后还是忍住了。
“希望您可以给我一次机会,拜托了!”这是宫城第一次向除自己母亲之外的第二个人低下了头。一是生活所迫,二是他可以感觉到这个人会教给他很多东西。
“好吧。”老板略显无奈但又很轻松的回答道。
“明天来上班,先从一些杂事开始做起,午饭我会给你提供的,薪酬嘛……”他故意把这几个字拉长来观察宫城的反应。结果是,并没有看出太多东西,因为宫城光是听到管饭就很高兴了。
“薪酬嘛,看你表现,但做好心理准备,不会高的。”琴行老板用着略带玩笑的语气说道。
但这些对宫城来说已经足够了,因为激动和感恩,这一次鞠躬的幅度要比第一次大的多,硬要说的话,第一次只能算是低头,而这一次看起来更像是日本人,只不过说的不是“阿里嘎都”,而是“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