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三章呼延山庄（2）
眼见得此等情景，竹鱼儿心中叹声晦气，暗骂智洺师太脑筋死板，不识大体。竹鱼儿、赵桂明、关芝芳、李达人四人在先，随了智洺师太师徒三人前行，乔南和香凝儿押后，一行人离开小镇后渐行渐远。
天色微暗之时，众人已在半山腰上。香凝儿紧跟乔南身后，瞧得左右无人，低声道：“乔南，你发觉没有，无慧总在偷偷看你，八成心里时刻挂记你，难以放得下......”不待香凝儿说完，乔南道：“休得胡言乱语，无慧一介出家之人，早跳出红尘之外，那里还可再生凡心？”香凝儿轻笑道：“你治愈了她脸上红斑，转瞬之间，无慧由丑女变作了美女，凡心早已波动不已。面对谦谦恩人，又如何把持得住？”乔南知她打趣自己，不以为意，只加快了步子，向山上爬去。
到得夜半之时，果如竹鱼儿所料，一行九人恰好行至峰顶。
山峰顶雾气湿重，众人均感觉阴冷之意，有几人已忍耐不住，拿出包裹中衣衫，套在身上。无慧拿过一件僧袍，说道：“师父，山中阴冷，还是套一件衣服吧。”智洺师太摆手道：“些许阴冷之气，不必太过在意。平日里练功之时，若有五分在意你脸面般下苦功，也不致如此不济。”无慧一番好意，却引得师父拿自己脸来奚落自己，收起手中衣衫，不自禁回头看向乔南，却见他正与香凝儿窃窃私语，心中一阵失落，想到自己已落发为尼，却没来由的牵挂一位男子，慌乱中转过头来，再也不敢多看乔南一眼。
一行九人正欲下山之时，忽听得峰顶一声长啸，一团白影一掠而过，暗夜中颇显醒目。
香凝儿提醒大夥儿全身戒备，以防对方偷袭。
智洺师太按耐不住心中火气，大声道：“何方妖孽？装神弄鬼，难道见不得人吗？”她话声未落，又一条白影自峰顶掠过，一个阴恻恻的声音说道：“来者可是鸡鸣寺智洺师太？”智洺师太听得对方语气中颇为客气，不好再行发作，说道：“正是贫尼。二位深夜拦路，不知意欲何在？”
那阴恻恻之声道：“智洺老尼，前路已不通，谁若妄想过去，那便是自找死路。你一个出家之人，不好好守着青灯孤影，却来此凑这份热闹，识相的便退下山去，免得我兄弟大开杀戒。”
智洺师太料不到对方竟先恭后倨，既让对方识破了身份，又遭对方奚落，她外号叫做“辣椒师太”，原本名副其实，闻言后暴喝一声，抽出背后长剑，冷声道：“大路朝天，各走半边。尔等如此霸道，休怪老身剑下无情。”暗夜中也不见她如何作势，手腕抖处，挽起十几朵剑花，长剑忽地迎前一送，宛若幻化出一道瀑布，朝那两团白影罩去。
一阵金铁交鸣之声后，双方已堪堪过招二十几招，智洺师太以一敌二，眼见得便要落了下风。香凝儿再看得几招，失声道：“此二人号称‘长白双怪’，武功高强，兄弟俩常年白衣白裤，形影不离。哥哥使一对流星锤，弟弟却使一副寒铁牌，一攻一守，近年来打败不少成名人物，在北地江湖中颇有名望，只不知他们如何也被靖南王收买。”
乔南曾听陈总舵主详解天下大势，对香凝儿说道：“耿继茂之父耿仲明，原为毛文龙手下参将，镇守辽东，故此他父子多与关外江湖人物结交。此次逼迫盐帮归顺不成，转而遍邀南北江湖人物，意欲以武力征服盐帮，巧取豪夺盐帮财富。”
无慧眼瞧得师父落了下风，被长白双怪逼得步步后退，从背后包裹中抽出一把短剑，便欲上前助阵。乔南知她虽为智洺师太弟子，武功却与师父不可同日而语，若贸然出手助阵，反倒有牵累智洺师太之嫌，当下手执弯刀，纵身挡在无慧身前，说道：“无慧，你暂且退后，保护好身后小琳。”无慧闻言当即止步，暗夜中浑不用顾忌旁人眼光，盯了乔南直看，心中虽觉自己帮师父退敌，乃天经地义，可乔南之言，却又万难抗拒，一时间怔在当地，不知何为进退。
乔南低啸一声，随身形纵起，弯刀直指其中一团白影。长白双怪之一举牌格挡，另一怪流星锤疾发，朝乔南身侧袭来。智洺师太本已左支右绌，此时得乔南相助，压力陡减，手腕抖处，剑芒忽地暴涨，暗夜中星星点点，攒刺向使流星锤之人。
一阵“叮叮当当”金铁交鸣声中，四人于暗夜中尽力格斗，不时溅出火花，煞是好看。初时乔南所使招数，全为干娘所教风雷拳法招式，不过改剑为刀而已，堪堪抵得住长白双怪攻势。斗至一百多招之后，乔南忽地刀式一变，所使招数皆为自己所创。长白双怪初时见他使风雷拳法，心想与盐帮汪帮主一路，倒也不以为意，只是到得后来，他刀法忽变，大异于先前，攻时全无征兆，飘忽不定，守时又了无痕迹，且攻守转换之快，全然不依寻常刀法，快疾无伦。那使牌的弟弟惊“咦”一声道：“小子，你先前所使明明为风雷拳法，与盐帮那小娘皮一路，怎地变换了刀法，你究竟属何门派？”
乔南恼他出言不逊，智洺师太也是一般的想法，二人一瞬间一轮疾攻，将长白双怪圈于刀光剑影中。长白双怪自出道以来，罕逢敌手，兄弟俩一攻一守，相得益彰，不知挫败了多少中原高手。今日初时对阵智洺师太，本已占尽上风，料想百招之内取胜，谁知乔南加入战团之后，初时还可斗个平手，可百招之后，情势竟直转直下，兄弟俩心惊肉跳之余，再也顾不得分心说话，勉力抵御乔南和智洺师太强攻。
旁观之香凝儿也惊讶不已，虽早听白堂主言说乔南内力回复，武功了得，可现下亲眼目睹，方知他武功内力之高，远超乎自己想象，与长白双怪相斗之时，隐然以他为主，智洺师太为辅。
再斗得五六十招之后，乔南身随意走，一把弯刀使得得心应手，点、戳、刺、斩、劈、砍，意念到处，弯刀仿若长了眼睛一般，于空中上下左右翻飞，将长白双怪逼得手忙脚乱，渐渐乱了阵脚。智洺师太每刺出一剑，反倒有多余之嫌，她脾气火爆之外，却也自视甚高，见乔南招法古怪，愈使愈奇，索性停下步来，站立于一旁观战。
此时乔南脑海之中，全为刀法施展时御敌攻敌招式，除尽情施展以前所创招式外，平时一些模糊不清之招式，随搏斗时间增长，渐次清晰起来，见招拆招，活学活用，逐渐进入物我两忘之境界。长白双怪尽出生平绝招，却愈觉难以抵敌，心惊乔南招式怪异精妙之余，对其内力之深厚也惊讶不已，他以一敌二，从头至尾已相斗四五百招，可他所发内力非但丝毫不减弱，反倒有愈来愈强之势。两兄弟一样的心思，都想得知江湖中何时出了如此棘手人物，可兄弟二人被逼得只守不攻，哪里能分心问话？
竹鱼儿少年心性，见南哥得势，早已按耐不住，喊道：“南哥，这一对什么‘长白白鬼’，武功也不过如此，稀松平常，以二敌一，还不是被你打得满地找牙。一会儿败了之后，兄弟俩无颜再穿白衣，换做一身黑衣黑裤，名曰‘长黑双鸦’，意思便是两只乌鸦......”
众人哄笑之际，只听得“啊要”一声惨叫，那使流星锤的哥哥臂上中了一刀，举牌的弟弟唯恐哥哥受制，寒铁牌于空中划过，自上而下，疾朝乔南砸来。乔南忽地举刀凝立，待铁牌飞至头顶之时，刀锋反转，一股强势无匹之内力顺势传入铁牌之上，铁牌脱手飞出，瞬间没入山涧之中，良久才传来“当啷”一声回音。那双怪弟弟受内力激荡，怔立于当地，一时间动弹不得，乔南若于此时下手，他定然躲避不开，无疑等同于受死。双怪哥哥情急之下，顾不得左臂伤势，一把将弟弟抱入怀中，急速朝后退去，退至十几丈开外之后，打一声呼哨，右手轻扬，一样黑黝黝的物件朝乔南站立处飞来。一旁观战之智洺师太纵身上前，一剑将那物件斩于地下。只听得“嗤嗤”轻响声中，一股白烟四散开来。
乔南见状惊道：“大伙儿快躲开，小心毒气！”其他人离得甚远，躲避及时，未受毒气侵袭，可智洺师太近在咫尺之间，躲避不及，轻咳一声，只觉喉咙中发紧，想说话却难以发声。乔南将她拉至峰顶开阔处，说道：“师太，在下曾学得一些医术，请允准在下为你老清除体内之毒。”智洺师太喉咙中“啊啊”有声，却说不出半句话来。无慧关切师父伤势，疾步上前说道：“乔施主，你医术高明，定可清除师父体内毒性。”她如此说话，并非夸赞乔南医术，而是担心智洺师太心性倔强，不肯受陌生男子疗毒，因而耽搁了性命。智洺师太原本不愿受乔南疗毒，但一来念在他为誓友汪芷若之子，二来他为弟子无慧治愈了脸上顽疾，医术自是了得，当下也不抗拒，静待乔南动手驱毒。乔南取出几根银针，扎与她脖颈及脊椎几处穴道上，封了毒性下行之势，辅之以弹针震穴之法，内力到处，银针嗡嗡作响。其后他将右掌抵在智洺师太背上，潜运内力，源源不绝输入她体内。
片刻之后，智洺师太头顶冒出盈盈蒸汽，一丝丝黑血顺银针根部而出。约莫过得一盏茶功夫，黑血流尽，转为红色鲜血，乔南拔出银针，说道：“师太，毒性已然尽除，你试一下可有何不妥。”智洺师太轻咳一声，开口说道：“芷若得子如斯，眼光倒也不弱于当年。”无慧眼见得师父无恙，喜悦中轻呼一声，柔声道：“乔施主，谢谢你解了师父身上之毒。”
乔南轻呼一口气，正欲将银针收入囊中，忽听得香凝儿说道：“快看，山下那是什么，莫非长白双怪邀了援军来？”众人定睛看时，只见山峰下几盏灯笼隐隐绰绰，缓缓朝峰顶移来。灯笼后有七八位白衣人，口含箫笛之类乐器，低声吹鸣声中，时而似怨妇呜咽，时而似婴儿啼哭，景象诡异渗人之极。
众人正自惊异不定之时，只听得无慧惊叫道：“哎吆，那边......好像有蛇爬了上来。”她从小便极怕蛇虫，虽于暗夜之中，也颇为敏感，故此先于众人喊出声来，身子不自觉靠向乔南怀中，欲寻一可靠之地避开蛇虫。乔南业已看到远处大蟒蛇，说道：“区区几条蛇，没什么好怕。”无慧听闻乔南话声，才惊觉自己钻入了他怀中，仿若惊鹿般缩身退后，粉脸早已羞得通红，所幸暗夜中人声嘈杂，无人在意她脸上神情。
乔南问身侧香凝儿道：“你们来时可带得有毒气雷子？”香凝儿道：“带了有一百多枚。只是蛇本有毒，以毒攻毒，不知可有效用否？”乔南笑道：“当年丐帮围攻少林寺之时，曾以蛇阵攻寺，当时虽无毒气雷子，却代之以白磷毒气子，用磷烟和火焰将蛇群驱散，效果极佳。”
香凝儿当下吩咐赵桂明、李达人、关芝芳取出所携毒气雷子，五人手中各攥了几枚，待得蛇阵临近之时，发一声喊，将手中毒气雷子齐齐朝蛇群中掷去。只听得“嗤嗤”轻爆声中，蛇群中腾起无数火焰，白色毒雾随之弥漫开来，迅疾波及至后面驱蛇之人。